大門未知子知道自己不是個擅長隱藏心思以及堅強的人,她清楚明白知道自己弱點所在何處,才會一副「誰來都無所謂」的模樣。
但真正有這樣想法的,絕對不會是自己。外科醫生回望不遠處,跟在自己身後剛走出手術室的紫色身影,那道身影無論在何處總能吸引著自己的目光。

她們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說話。
這也不奇怪,畢竟兩人都已經分手了,雖說最低限度、關於手術的談話還是有,但其餘關係到「日常生活」的私人對話則是完全沒有。
醫院的同僚中沒有多少人發現她們之間的變化。也是,畢竟城之內博美還是會到名醫介紹所和大家打麻將,吃晚餐────也僅限有手術的時候。
在他人眼中看起來「與平時無異」的行為、談話,城之內博美都好好的做到,反觀自己則是心虛的不敢多說甚麼,只能比以往更像的孩子,更加無賴些。
撇除「上班日」想在東京都市內尋找城之內博美的身影,地域範圍也過於廣大;但連醫院及名醫介紹所以外的地方,能尋找城之內博美的身影,又顯得搜尋範圍過於狹隘。
即使如此狹隘的範圍內,大門也沒能找尋到城之內特有的溫柔。

對於城之內博美,大門對她的初印象已經和加地秀樹他們不同,即便自己是個不擅長記住他人的人,大門也能精準地記得城之內眼中獨特的眼神。先不說職位關係,那雙眼眸中乘載的思緒太多,能真正透露出的卻意外的很少。
是個不擅長流露內心的人。大門心想著。褐色雙眸中並沒有流露出對於金錢或是權力的渴望,甚至可以說是有點死寂,她只是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對於醫院的權力鬥爭也是毫無想法。那雙了無生氣的眼眸唯有在談論自己的女兒時,才會稍稍綻放些許光芒。
那樣的表情都常只有在飄泊很久的人才會見到那樣的寂靜。
人類總會死於好奇心。漸漸地對她的好奇變得無法壓抑,那道紫色身影出現在自己視線內越來越多次數,心中某些情緒變得愈發不可收拾。
回過神時,自己已經向對方表白。
城之內博美的答應著實讓大門有些意外,但也因為細小的契機,大門才能看見更多城之內的表情及內心。
是個異常溫柔的人,總能包容著他人的小心思──尤其是自己的──總是認真地對待每一位病患,即使是在手術途中才加入也絕不會放棄每一位病患、意外的很好勝、貓舌,偶爾會露出得逞的笑容很可愛。
四處漂泊的外科醫生在看見那雙褐色眼眸時,才覺得自己終於找到屬於她的溫柔鄉。

當初她是這麼堅信的。

Xx

若要問自己是否還喜歡對方,她的回答是肯定的。
但若要上升一階到自己是否還「愛」著對方時,城之內博美的回答變得有些動搖。
她知道自己對於大門未知子這個人還是有一定程度的好感,自己當初的回答也很清楚,只是將那名孤傲的外科醫生從第一順位排除開來,僅此而已。
對於她們分手的原因,城之內博美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派遣麻醉醫生準時在五點下班,離開令人壓抑的醫院。今天的手術不是和我行我素的外科醫生合作,而是神原晶另外替自己安排在慶林大學醫院的手術,主刀醫生一樣有著一副傲視眾人的表情──難到所有的外科醫生這麼都瞧不起人嗎?城之內在手術途中不只一次分神思考著──用彆腳的英文說著手術中每一個步驟,也在手術途中不斷吹噓著自己以往的手術經驗多麼應當受人尊敬,但是無論手術速度或是手法在城之內眼中都慢的要死,也一點都不精湛到可以令人讚嘆。
────雖然說以一般大學醫院的外科醫生確實俐落不少,這些年來已經受到某人及某介紹所的影響,這類型的城之內也只會默默歸類到「普通」。
手術途中,城之內還是忍不住開口:「閉上嘴做好手術就好了。」
卻惹來對方憤怨的怒視,以及一句,「所以說,派遣的都不是甚麼好東西。」過去輝煌的手術史被硬生生打斷,果然會引起對方不高興。城之內也沒再做更多發表,只是在心中默默記下希望下次這個醫生的手術台,晶さん可以別再接下了。

坐上返家的山手線,麻醉醫生才稍稍闔上眼打算稍作休息。今天的手術不算複雜,但就是顯得特別壓抑,看慣了那個人精湛的手術過程──也配合慣了──在其他手術台上還要幫忙思考解決方案真的有些吃不消。
尤其最近自己的精神狀況並非到非常好或是「平常」的情況下。
她們已經分手一個半月了,城之內對於自己會記得時間過多久有些詫異,畢竟當初是多瀟灑地讓對方離開,自認也就沒多大影響的自己,卻在某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感到冷冽。

孤單的冷冽。

那是自己很久沒體會到的感受。
在舞出國後,不,甚至更早之前就不怎麼感受過了吧。最近一次應該是在岸田卓也提出離婚的那個當下。
自己為甚麼會答應那名小兒科醫生的請求呢。城之內想不起來,只記得自己不哭也不鬧的提出「舞的監護權歸我」的要求。
最近好像漸漸在喪失情緒感受的樣子。
不,自己本來就不太會「共感」吧。她能理解也能同理,卻不怎麼能「感受相同」。
城之內倏地睜開雙眼,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要溺斃在某處,她大口喘著氣,氧氣卻怎麼也送不進肺部。

女人疑惑地看著門口的人,懷疑自己是否走錯大樓,再次抬眼看一眼路牌確認,確實是自己家門口沒錯。
為甚麼大門未知子會出現在這裡?
大門有些落魄地垂下頭,正當城之內在思索要直接經過對方還是朝她打招呼時,外科醫生抬起頭了。
「ひろみ……。」
「大門さん,名醫介紹所不是在這個方向吧。」城之內走到女人面前,從包裡拿出一把雨傘,「感覺快下雨了呢,大門さん路上小心。」淡淡地說完便離開。

反正那把傘本來就是大門未知子放在自己包內的,這下也算是還給對方了吧。

回到家的城之內博美,稍作休息後走到陽台觀看下天氣,灰濛的天始終沒有要落雨的跡象,卻意外發現公寓一樓大門口處還站著自己熟悉的身影。
她披起單薄的外套,嘆氣,轉身下樓。

「大門さん還不回去嗎?」褐色眼眸中是自己不常見的鄙視混雜些許複雜的情緒──通常「鄙視」的眼神大門只看過她面對其他醫生時才會有。
「今天晶さん不在家。」而我也不想一個人待在那裏。大門忍住後半句沒說出口,當時她其實已經打算回去了,內心多少有些期待會與對方相遇並會邀請自己上樓,但現實是她直接略過自己上樓。事實證明,自己多站了兩個小時是值得的。
「嗯。」城之內又再一次確認天氣狀況,「不介意的話,大門さん今晚還是待在我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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