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原晶坐在麻將桌上的老位子,一邊整理暫時不會用到的麻將牌組,時不時望向沙發那邊,難得毫無顧忌橫躺在沙發上的女人。

「博美,妳還好嗎?」神原還是開口問了。

自從醫生們集體被帝都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開除後,本就自由的派遣醫師可以暫時逃離那些權力鬥爭,神原也想著是時候讓城之內博美稍微休息一下。
畢竟她可是一天到晚缺少麻醉醫生的醫院最需要的人,還有一個會在手術過程中隨機更改術式的夥伴⋯⋯再者,這幾個月下來,雖然城之內嘴上總說著「沒事」,身為前醫師的神原看得出來,胰臟癌的後遺症多少還是存在的。
偶爾在大門未知子沒關注著她時,城之內會把雙手扶在腰後,面露些微痛苦的樣子。

「晶さん、你真的要收留那些醫生嗎?」城之內卻反問著他。

「加地醫生還可以考慮、畢竟是腹腔鏡的魔術師呢。」神原邊模仿著加地秀樹提到腹腔手術時的招牌動作。

城之內抬頭望了一眼神原晶,笑出聲:「晶さん也學得太不像了,對吧,班凱西——」轉而逗弄著窩在自己肚子上的橘貓。

「哼,班凱西最近都不太黏我,是因為博美的關係呀。」神原走到沙發旁邊,看向慵懶的橘貓還張嘴打著哈欠的模樣,有些吃醋地說著,「不過——博美,」他話風一轉,有些認真地開口:「妳不回家沒關係嗎?」
他並不排斥城之內留宿在名醫介紹所——之前若是手術時間被拉長,城之內也會到這裡借宿一晚——但這都快過去一星期了,城之內仍借宿於此,著實讓神原有些訝異。
畢竟大門也不在,那傢伙在做完尼古拉斯·丹下的當天晚上就帶著行李不知道跑去哪裏,自由的像陣風,一如既往的放假模式。
「唔、沒關係呀,舞也還在英國,我多陪陪晶さん也沒什麼不好。」城之內不自覺地笑容有些狡猾的模樣,「難道晶さん不想要我待在這裡嗎?」語氣卻是非常無辜,她知道神原是不會催促自己離開、也不排斥自己待在名醫介紹所度過百般無聊的放假日。

「不會呦,如果是博美的話一直歡迎呢!」神原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看著冰箱內的食材勾起嘴角,「好,那今晚就難得用之前買的和牛來做牛排吧!趁未知子不在的時候——」

「啊啦,晶さん好狡猾!」城之內將班凱西抱起,也走到神原晶身旁,一起看著晚餐食材。

Xx

其實當初對於神原晶一起去美國的提議,自己不是沒有想過,晶さん說得對,尼古拉斯·丹下的這個手術太過於危險,無論是術式或是對於往後的醫生生涯而言,都是一步險棋。
但在神原晶朝自己拋出橄欖枝成為派遣醫生那天,不,甚至更早的時候——在大門未知子說認可自己的時候,城之內似乎就下定決心。
在正式成為麻醉醫生前,所立下的醫生誓言早已牢刻於心,不如說是在看見手術台上總是認真對待每一位患者,不分好壞、不分貴賤,眼裏只有「要醫治好病患」的單純目光後,當初所立下的誓言才真正活躍於心中。
那雙眼中有一道自己努力追逐的光芒。

「大門さん⋯⋯」城之內看著天花板上老舊的吊燈,右手臂不自覺地擋在雙眼前。
好想見妳。
像是那天在陸橋上,被她緊緊擁在懷中的那樣。
突然、莫名地好想妳。

叮咚。手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城之內博美放下手臂,用右手在枕頭旁撈著手機。
叮咚。昏暗的室內,手機的亮光刺激著城之內的雙眼。
城之內先是看了眼螢幕上的時間,三點四十六,光亮的螢幕又跳出一則通知。

大門未知子。

城之內有些訝異,她們其實並不常用訊息聯絡,更多的通常是大門未知子單方面的打電話叫上自己加班。
事實上在成為固定搭檔後,兩人也鮮少使用手機來聯絡對方。
她最終還是點開了訊息欄位,是張相片。

一張星空的相片。
照理說手機像素並不能拍出如此清晰的星空,可見大門未知子是在距離夜空多近、沒有光害的情況下拍攝的。

[很美吧]隔著螢幕,城之內都能感受到對方那小小的莫名驕傲感。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突然想拍給妳]

凌晨三點四十六,對於一個注重睡眠的派遣醫生來說,現在正是熟睡時間。
凌晨三點四十八,對於一名不太會失眠的麻醉醫生而言,現在不會接收到任何訊息。
而她卻在這時候傳訊息;而她也在之後的兩分鐘內點開訊息。

[大門さん這時候怎麼還醒著呢?剛結束手術嗎?]她不知道大門帶著行李到底去了哪裡。國內?海外?城之內只好這樣詢問。
事實上,她對於大門未知子的每一次離開都毫無頭緒。
大門未知子太過於自由了,自由的像陣風,隨心所欲地像個孩子。
也就是這樣的自由才讓城之內如此嚮往。

[妳不也還沒睡嗎?]訊息在一分鐘內被回覆。

[我是中途醒來]稍微、說下謊沒關係吧,反正是個無傷大雅的謊言。
城之內下意識地將手扶上腰際。

[哦是嗎]
[早點休息]訊息又再次被馬上回覆。

城之內選擇已讀這次的訊息,終止話題。「什麼嘛⋯⋯」
眼角滑下的淚珠,果然是因為手機螢幕的強光過於刺眼的關係。

Xx

她是被雨聲吵醒的。
女人坐在梳妝台前,雙眼有些無神地看著鏡中的倒影,清晨五點的東京還帶有沈重濕氣,前一晚的大雨並未被曙光一併帶離,城之內單披一件薄毯站在落地窗前。

她已經從名醫介紹所回到自己家中。

像極了做虧心事的孩子,城之內又收緊薄毯,左手下意識地擺放在腰際。
終究還是逃離了那個自由之地。
城之內看著漸漸披露的陽光,整座城市逐漸染成銀白色的模樣,心想著究竟是怎麼樣的人才能觸碰到自由的微風呢。

她知道大門未知子並不是傻,而是除了手術外的事情思考太少,除了手術,其他事情根本入不了她的眼。普通醫師只注意到的一件病因、術式,大門總是將有可能及未來可能發生的也一併替病患規劃好,這樣的人怎麼會傻呢。但總因為解釋也說不清楚,她才會懶得做無謂解釋。

成果總比任何解釋都來得更加有說服力。

女人重新趴回雙人床上,偌大的床鋪已經很久沒有過另一個人的痕跡。當岸田離開這個家庭後,這張雙人床從此變成一張加大的單人床,在舞還未出國前,有時會和自己睡在一起,卻再也不見有哪位成人曾在此留下溫度。
自從知道自己的病情後,眼淚總比任何言語更能表達任何思緒。
城之內博美將頭埋進枕頭中,藉由眼前漆黑帶走思念。

一個不該浮現於腦海中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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