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城之內踏出機場的那刻,古巴熾熱烈焰簡直快將她熱暈頭。
機艙內的溫度太低,不擅於面對寒冷的城之內也不喜歡將自己關在抑鬱而狹小的座位上,雖說都是令人煩悶的窒息,飛機上不能把雙腳伸直的座位遠比嚴肅的手術室更令人厭惡。
究竟是哪種厭惡,城之內也說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踏上了一個她既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土地上。
日本到古巴,三十個多小時的航程,中途還得先到杜拜轉機,輾轉來回,她終究還是抵達這裡。
「城之內,還好嗎?」後頭緊跟上的男人,拉著兩個厚重的行李箱,用不太流利的日文問著前面高舉右手試圖遮掩一些陽光的她。
「嗯,走吧。」她轉過身幫忙拉起其中一個行李箱,兩人在機場門口上了台計程車後往飯店前去。
過了幾年,把她的熱情消磨,變得光滑的同時也變得冷漠,若不是本就是城之內的舊事,初見她的人或多或少都會認為她是個冷淡的人吧。
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又或是染上誰的性格。

兩人到了飯店也沒時間好好參觀華麗的房間,僅是將行李箱隨手擺在進門後的角落,便又急急忙忙出門。
熱帶草原氣候和東京不同,面對豔陽,城之內總不能好好直視,會讓她想起記憶中有著同樣燦爛笑容的、曾被她視為太陽的人,她不習慣而有些厭惡的用手遮著眼,還未調整好的時差和有些暈機而身體不適的她,此刻的臉色更加慘白。
男子見狀,從後背包裡隨手翻找了下,拿出一顆剛在機場免稅店隨手買的巧克力遞給城之內,又從包裡拿出一頂白色鴨舌帽給她。
「戴上吧,」他將帽子輕輕地戴在城之內頭頂上,「還要走好一段呢。」他的日語中夾雜濃厚的口音,剛毅的面容和深邃的五官都看得出他不是個日本人,卻低聲細語的說著日語,想必也是為了她而學習的吧。
城之內沒有反駁也沒力氣反駁,她調整好帽子,繼續往前行。從飯店到巴拉德羅海灘不過幾公尺的距離,卻是讓她走的冷汗直流。
『在她每天走向大海的必經之路,你能感覺到那正在消逝的青春。』*城之內的腦海中能清楚迴盪著這句話,擊說出這句話時那人臉上一閃即逝的遺憾。
那些對方未能如願完成而擅自許下的、兩人一起的諾言,城之內決定自己去一一實現。
蜃景現象甚至讓城之內出現短暫恍惚的幻覺,沒注意腳下踢到顆小石頭,幸好身旁的人眼疾手快扶住她,才沒讓她完全倒下。
「這家餐館很好吃,尤其是裡面的古巴三明治。」她熟門熟路地介紹著路上經過的景點,即便是她第一次造訪這座城市,城之內也能明確說出當地人才知道的景點和美食。

她的每一句話不過都是在重複某人的曾經。

那人曾信誓旦旦的說要親自帶她探索城市的魅力,讓她明白古巴的熱情;而此刻她卻靠著自己的記憶回味。
人心生長在左邊,終究是偏了。回憶植在腦海中,終究只是回憶。
路邊小販熱情地問著兩位遊客是否需要沁涼的飲料,濃厚口音的英語夾雜幾句西班牙語,城之內轉頭詢問男子的意見,兩人和攤主買了一瓶氣泡水和礦泉水,一聽到城之內用流利的西班牙語對答,攤主又和他們攀談了一會,才明白城之內不過只會幾句日常用語,其他會的大多都是醫療相關的專有名詞,和一句說得特別流利的「我不要」。
一旁的人憋笑得很辛苦,城之內卻也只是黑著臉沒阻止對方。他知道自己的過去,又何妨不讓他知道這些?
攤主對於這兩人到古巴的目的感到意外,卻也沒多說甚麼,隨手又多送了他們一瓶氣泡水說是祝他們好運。

異國之人在他鄉尋人,眾里尋他千百度又談何容易?

說是尋人,不如說是找一個回憶,談不上友人也說不出兩人的關係,只能用「照顧過我的人」這種模糊字眼草率帶過,她們的關係彷彿海市蜃樓,因光線因偏折而在遙遠的距離,看似伸手可觸卻又伸手不及。
第一天的大略摸索總算結束,回到飯店的兩人都因時差關係而疲憊不已,決定先好好休息一晚。
這晚,城之內卻是翻來覆去也睡不著覺。

Xx

第三天,城之內的臉終於有些回復血色。原本她第二天清晨就想往外衝,卻被攔下,在飯店真正「休息」一天之後,他們才重新回到古巴的街頭。
烈陽終於不再那麼刺眼。
這次她們在城區的小巷裡隨意閒逛,也不擔心迷路,城之內甚至可以自豪地說她對這裡的路況比東京的更熟。
一生當中就是會有座城市,即便從未造訪過,卻在心中有著無比美好的印象;即便從未在當地生活過,卻遠比初次到來更加知悉它。
「城之內。」這次一旁的人放棄用日文對話,他用英式英文開啟和城之內的對談,兩人一來一往地隨意閒聊,竟也繞進一座市場。
「城之內!」當城之內正要回應對方時,卻被對方用一臉震驚的表情回望,她有些不滿地正要開口,對方只是用力地將她傳過身去。

一生當中就是會有個人,即便是側顏也能輕易認出。

城之內二話不說將手中的水瓶塞進男子手中,迅速衝到那人身邊,抓住那人正在挑選番茄的左手。
她高舉起那人的手,無視攤主和對方的詫異與錯愕,「妳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這句話,她終於說出口。


「所以妳就把她帶回來了?」城之內博美挑著眉,看向一旁彷彿做錯事的大門未知子。
「不然要讓她住飯店嗎?飯店更貴!」企圖用有利發言來回擊的大門,在這句話說出口後才想起,她們也是住飯店來著。
城之內博美有些頭疼,她的戀人讓她頭疼,自己的女兒更是。
怎麼會有人不發一語的隨意帶人到古巴說要度假,又怎麼會有人在回到東京後看到桌上的字條也毫不猶豫地飛往古巴?
眼前二十幾歲個姑娘一臉無辜的表情,像是在說著自己只是擔心母親的安危而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絕對不是另有所圖。
都快奔五的人了,還要替這個已經奔五卻像個二十出頭的小孩和一個的確是二十出頭的孩子操心。
有甚麼辦法,一個自己親生的,另一個自己選擇的……。
「不是說幾天就會回去嗎?」
「麻麻,妳說這話就不對了。」城之內舞一臉認真的細數某人這些年的惡行,「上次妳們也說去倫敦找我,結果跑去加拿大;上上次說一定會帶我去羅馬,卻是直接消失一個星期去坐郵輪度假、還有────」
「好了好了、」大門趕緊摀住孩子的嘴,不讓她繼續。真是的,怎麼小孩越長越叛逆呢?明明小時後更可愛的。
城之內博美嘆氣,「打給妳朋友,讓他收拾行李吧。」
看女兒一臉受驚,城之內博美才接續說完整句話:「換到這間飯店,剩下三天就好好放鬆吧。」
「是說、」母親突然轉變的語氣讓城之內舞不禁震了一下,「那人應該不是妳男友吧?」
「怎麼可能!」看女兒信誓旦旦的說著,下一句話卻讓某人隔天差點沒能從床上下來,「未知子小時候就和我說了,找對象要和她手術一樣絕對不會失敗、速度一樣快的人才行!」這孩子小時候還說著當小兒科醫生的爸爸是她嚮往的!
「是嗎?」城之內博美也跟著微笑,面朝大門時那抹微笑中又多了幾分生氣。

突如其來的古巴行,完美的畫下句號……嗎?
如果不算某個人後面的行程一直扶著腰走路的話,嗯,的確滿美好的。

 


 

『在她每天走向大海的必經之路,你能感覺到那正在消逝的青春。』取自歌曲《Garota de Ipanema/伊帕內瑪姑娘》(<葡萄牙語歌曲ry)

因為一開始寫成巴西了,但我也不太想(懶得)改,又覺得也很合適就留著了

設定上甚麼的,別太認真,年齡也是大略估計而已ryy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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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錡異果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