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絕對沒有他人所想像那麼豁達。
光是和分手的前任一同工作,手術途中時不時也能感受到對方拼命掩藏的眼神,就快讓城之內博美喘不過氣,更何況今天那人還要留宿於家中。雖說是自己的提議,但城之內博美已經開始感到頭疼。
藉著「整理客房」明擺的藉口逃離,雙方都知道城之內的習慣,即使不住人的房間也會整理的乾乾淨淨,以防萬一,無論是客房或是舞的房間都是。城之內站在客房內,手扶在門把上,深深嘆氣。
疼到快炸裂的頭不斷刺激著自己的耐心,何苦止痛藥一向放在客廳,而她也還不想、也沒自信能回去面對。
面對大門未知子或是自己焦躁不安的心。
她很害怕,沒錯,害怕。城之內有種撥雲見日的錯覺,彷彿終於找到內心當中一絲不愉快的原因────她害怕著自己會在大門未知子前崩潰,嚎啕大哭。
和自己生病時的啜泣不同,哭喊著為甚麼大門要和自己分手。

當初可是大門羞紅著臉問能不能和自己交往的啊。

而為甚麼要丟下我呢?城之內咬緊下唇,毫無血色的唇瓣此刻更加慘白,原本扶著門把的手無力地垂下,城之內轉身面對整潔的客房,走道床邊無力地跌坐在床上,又放棄思考地躺上去。她看著天花板的燈,客房的燈光與主臥不同,是冷冽的白光,原來大門每一次被自己趕來客房睡就是這樣的感覺嗎?
啊啊、城之內胡亂地抹去眼角滲出的淚珠,這沒什麼好哭的。
這不好哭的。她一次次告誡自己,被丟下的人沒資格哭。
但是,可不可以告訴我,為甚麼要拋棄我呢。
失去朦朧意識前,城之內如此想到。

Xx

大門又一次察看手機時間,距離城之內說要去整理客房已經過了快兩個小時,本就整潔房間根本不用打掃這麼久吧。大門很想去察看她的狀況,但對方明顯著是要躲著自己,不然何必去整理根本無須再整理的房間?
女人拿起馬克杯,喝下最後一口咖啡,沒能融進咖啡的果糖沉澱在杯底,最後一口的咖啡是如此甜膩,跟現在心中感到的苦澀形成強烈對比。大門站起身,將城之內喝到一半的馬克杯一起收去廚房,隨手將餐具都洗起來,她隨意將水漬抹在衣服上,轉身走向客房。
「ひろみ?」還是禮貌性地敲門吧,大門在握上門把準備轉開的前一秒呆愣思考下,她敲了敲房門,卻無人回應,再一次出聲呼喚房內的人,仍不得回應。
心一急,大門直接轉開門把,衝了進去,看見城之內仰躺在加大的單人床上、大口喘著氣,大門未知子的心忽然慌了起來。
該不會又來了……?大門快步走向床邊,坐在女人身旁,輕輕搖晃對方,不斷柔聲呼喊她的名。
「ひろみ?ひろみ!聽的到嗎?」女人沉重的喘息讓大門驚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她伸手摸了摸城之內的額頭。

好燙,異常的燙。心中卻又泛起一絲心安,幸好只是感冒,並非復發的胰臟癌症狀,雖說這可能性並非沒有,至少上一次體檢時,大門還記得數值都很正常。

「ひろみ!」大門將女人抱回主臥,並回到客廳找到城之內家的醫藥箱,從裏頭翻找出體溫計、退熱貼以及退燒藥,回到主臥的大門,心疼地看著城之內緊皺的眉頭,一定很不舒服吧。
為甚麼自己沒能早點發現呢……但自己又有甚麼資格去關心人家。
「ひろみ先吃藥吧,會比較舒服點。」大門先是量體溫,37.8℃,低燒接近發燒的情形……她咬緊下唇,撕開退熱貼,撩起對方的瀏海,替她貼上,又是半哄半騙地讓城之內吞下退燒藥。
生病的城之內,會比平時更加固執。大門倒是開始懷念起。

自己好像被抱起來,又被放到床上,棉被也被拉到頸脖處,好熱……城之內伸手想拉開卻又沒什麼力氣,而棉被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確實被拉下去一些了。
終於比較好呼吸了……額頭忽然感受的涼爽讓城之內稍微放鬆一些。好苦,似乎有人往自己嘴裡塞了甚麼,苦到城之內反胃地想吐出來,卻又被溫柔地餵了水沖淡苦味。
城之內博美恍惚地睜開眼,眼前模糊人影好像是自己很熟悉的人,是誰……?媽媽?舞?
不想思考、懶的思考,也沒力氣去多想。
但此刻有個問題一定想問出口,而直覺告訴自己,眼前的人一定能回答自己。

「みちこ……為甚麼要丟下我呢?」
有沒有聽到回答,也都不重要了……因為事實就是,自己再一次的被拋棄了。

Xx

大門小心翼翼關上主臥的房門,她現在思緒很亂。
一方面是因為城之內博美發燒,一方面是因為城之內博美方才簡短的一句話。
她問出的話,和自己印象中堅強的城之內博美大相逕庭,大門未知子不明白,被丟下的不是自己嗎?城之內為甚麼要說出那樣的控訴?
無助、無力,語氣中又帶著無可奈何,她的一字一句都在刺痛大門的心。
大門絕對忘不了那時城之內的表情,『大門さん真的很像個孩子呢,』強迫自己堅強起來的模樣,『而小孩子是很殘忍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愛就是不愛。而我們也都不是小孩可以為所欲為了。』泫然欲泣的模樣,藏在背後的雙手肯定不停顫抖著吧,連肩膀都抖的那麼明顯了。

『對於我而言,我的不愛。就是把妳從第一順位排除開來。』
吶吶、ひろみ妳真的愛過我嗎?為甚麼可以那麼簡單就放手呢。

大門深呼吸,還是選擇將放在櫥櫃上的鑰匙拿走。
前往超市的路上,灰濛天空仍不見雨滴的墜落,而常走的道路也因為昏暗的天色更顯得孤單。
以往都是兩個人手牽手一起散步的啊。
忽然一陣冷風吹過,大門縮了縮脖子,明明是七月盛夏此刻的天氣卻一點也不像夏天。
她加快腳程,終於走到超市,回想著平時城之內會做的料理,難度對於自己而言似乎太高了。出門前她確認過冰箱,裏頭除了自己先前買的啤酒和冰塊外連一點青菜都沒有,城之內博美真的有好好照顧自己嗎?
女人思考著,白粥自己還是能做的,白米城之內家應該還有,以防萬一大門還是拿了一包小份的白米,再挑了些蔬菜和肉,準備要去結帳時又走回去拿了一瓶牛奶。
當大門回到公寓時,才剛進一樓大廳,就聽見外面傳來一個巨大的雷聲。她緊蹙眉頭,回到城之內家。
手握城之內的鑰匙,站在門口處卻不敢開門。

如果這扇門又打不開,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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