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須田燈。
當城之內博美第一次從大門未知子口中聽到這號人物時,她只覺得有趣。
那個誰都愛搭不理,連和自己認識將近十年的海老名都不記得名字的人,居然會記得另外一名曾在古巴一起短暫工作的護士。能被大門未知子記住的人實在過於稀少,能力也被她認可的人用手指都能數出來。
當知道自己會和那須田燈一起執行五木和男的二次手術時,城之內博美不意外地將注意力多留一些在那名「不討喜」的護理師身上。
主刀醫師的毫無做為,城之內一點也不意外,也毫不在意,她的注意力除了在麻醉機和生命監護儀上外,其餘目光毫不掩飾的看向那須田,許是目光太熱烈的關係,興梠廣才會誤會地朝自己開口邀約關於手術後的行程。
太久沒見到如此不識相的執刀醫生,內心除了偷笑外也想看看那人會是甚麼反應,城之內才隨口答應了興梠的邀約,畢竟她也從大門那裡多少知道些關於這名醫師最擅長的事情:逃避。
意外地是那須田並沒有多做任何表示,僅是用她冷淡的口吻說著:「教授,請盡快開始手術。」
對於第一次合作的麻醉醫生,那須田也不認識自己的情況下,城之內居然期待著她的反應,城之內也覺得自己有些傻。

被上天寫好的劇本是不會肆意更改,擅長逃避的主刀醫師無論何時也都在逃避,手術毫不意外的讓大門未知子接手。

城之內第一次在手術室裡感到不甘心。
而不甘心的原因並非對於病患的手術,而是她見證到了真正的「默契」和「能力」。
醫院內其他人總笑說,城之內是最了解大門未知子的人,兩人間無聲的默契在手術室裡總會帶來奇蹟,而只有她們知道手術室裡從未存在過任何奇蹟,只有與死神不斷拼搏的棋局。
當大門從那須田手中接過單極電刀時,城之內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生命儀上,專注地監測生命體徵。
一場手術中,麻醉醫生若是指揮家,主刀醫生便為首席的存在,而一旁的護理長是第二小提琴。首席與指揮的良好溝通、完美搭配演出一場華麗的交響樂;若樂器是將抽象的音符演奏出來,在手術室裡的樂曲是將深藏在病因中那些不完美的音符挑出來,而讓整首交響樂能繼續它精湛的演出。
指揮家和首席永遠有段間格,兩人默契再怎麼好,她和大門未知子永遠不站在同一方向面對病患。
那須田燈是城之內遇到形形色色人之中,唯一能跟上大門跳躍性思考的人,或者該說,「就跟大門一樣」有著跳躍性思考、替病患著想的護理師。
那一場手術中,執刀醫生仍舊表現完美,麻醉醫生也在結束之際說聲「辛苦了」,唯有不同的是,這次喊退場的是護理師。

當城之內快速翻閱完那須田的筆記後,不經意流露出的笑聲,引來對方不解的眼神。
女人將密密麻麻的筆記交還給對方,隨意讚嘆著咖哩飯的香醇美味。
只有她們兩人知道當眼神對上時,流露的心思代表何意。
而罪歸禍首永遠不會明白。

Xx

那須田的聘期被延長了,這讓她們都頗意外的,尤其是大門,在她印象中那須田不曾在同一個地方待超過兩個月。
而女人卻淡定的表示,這次是她權衡利弊後的決定,說這句話時眼睛卻是看向城之內博美的。
城之內博美被她純淨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頭故作遲疑要打哪一張麻將。而神原也在一旁幫腔說著,不如那須田就來和自己簽約吧。
不擅言詞也不知委婉為何的那須田,淡淡地拒絕,卻又留下會再考慮的伏筆給神原。
神原已經開始構思要怎麼替這個團隊接到更多病患,他按耐不住興奮之情,選擇離席。
而大門也因為連續的輸錢──尤其是輸給那須田──而感到不滿,選擇窩去沙發上和班凱西玩去。
眼看大家已經沒有打牌的興致,城之內也準備收拾東西回家,而那須田卻表示要和她一起離開。她沒有拒絕,也不好拒絕。

她們一前一後走在街上,城之內並非一個非要找話題聊天的人,而那須田更是惜字如金,兩人微妙的距離讓路人不斷向她們投射目光,最後是城之內先停下腳步,等那須田走到她身側時,她才開口。
「那須田さん是有甚麼話想和我說嗎?」
「沒有。」冷漠的回應讓城之內想起當初那名自視過高的外科醫生。
「是嗎。」城之內繼續跨出步伐卻又被叫住。
那須田看似掙扎了一番才開口:城之內さん是怎麼看待和大門一起的每一場手術呢。
她的問題讓城之內躊躇著該如何回答,最先打破沉默的卻是提問之人,是我多嘴了,那須田拋下一句晚安,便往反方向走去。

那晚唐突的對話像石子被丟進深潭中,留下漣漪卻又消失無痕。
僅有她們知道,石子還在,只是眼不見為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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