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被壓抑久的靈魂,需要多久才能回復原本的它該有的色彩。』
學醫的城之內博美知道自己並不太相信靈魂一詞之類的說法,但給予尊重。會在某個時間點忽然回想起過去曾經看過的問題,是自己成長到能夠解開那到謎底了嗎?在學時期曾隨意翻閱小說裏頭的句子,看似輕易的一句話又飽含多少思緒在裡頭,除了作者外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

那年無法理解的小說結局,現在能好好理解當初作者安排的寓意了嗎?

自顧自地認為所做的選擇都是替對方著想,而非和對方一起尋找問題的答案。
作者選擇將相愛的兩個人永世分離,到頭來誰也沒能和對方訴說彼此的心意、在自己心裡真正的地位。
當初嗤之以鼻的結局,如今看來又是多麼諷刺。
人們總是在得不到手時才懂得珍惜、明白何謂付出與收穫。這句話無論套用在哪一方面都是一樣的定律。
自己也是一樣的吧。職業關係看過太多太多世間百態,明白生命中一定會有時走的並非那麼順遂,才會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變故看淡許多。
只要不造成他人麻煩就好、不要變成別人的負擔。
上一次產生反抗心理是甚麼時候?是岸田卓也提出離婚,自己非要爭取到舞的扶養權時候?不對,是下定決心成為自由的派遣醫生時,當大門未知子提出邀約並認可自己的時候吧。

渴望自由且抑鬱許久的靈魂,終於找到屬於她的彼岸。

實際時間過得比體感時間還要緩慢許多,經歷這一系列令人疲憊的跌宕波折過後也不過才晚上九點,窗外的暴雨仍沒有要停止的跡象。
城之內博美仍維持剛才趕走大門的姿勢側躺在床上,她想離開房間確認大門未知子是留下還是離開。若離開了,那她們的關係也就真的到此為止了;若她留下,城之內又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想要她留下卻也不想見到她。
自己絕對不是溫柔的人,城之內博美很自私,自私地藏好所有小心思不讓他人發現。好好地保護自己才不會讓別人傷害真實的自己。
過於保護自我而作繭自縛。
和那些私自認定自己很溫柔的人有甚麼區別呢、城之內不過也是把對於自由的渴望強加在大門未知子這個人身上了吧。壓抑太久的靈魂沒遇過如此自由自在的人,才會對自由產生嚮往、產生情愫。
將春天帶來的微風吹開封閉已久的城牆大門,伴隨著春天花瓣一起在死寂的內心激起層層漣漪。
在明白何謂自由後,被壓抑許久的靈魂需要多久才能遺忘對此的嚮往呢。

答案呼之欲出。

一個流浪太久的軀殼遇上一個習慣壓抑的靈魂,在一次次相處過程中漸漸發現對方的好與壞,無論是在他人前的偽裝或私底下的幼稚,都能完整地被好好接納。
總是站在自己專屬的位子上看著對方的側顏,那雙眼眸中充滿「絕不失敗」的決心與認真,不苟一笑的模樣和私底下小孩子性格完全相反,總能在手術室中帶給眾人安心、讓人們不自覺想依賴她。
抑制自我的靈魂太久看透體制威權,看盡醫生們的權力鬥爭,看過太多回天乏術,這樣的自己也能體會到自由並予以相待。
單說「喜歡」顯得過愈煽情;要說「救贖」又過於沉重。
因為太過貪戀於大門未知子的自由,而想著能被那樣的擁抱救贖,安於現況與享受被愛的自己。
春天才會逝去。

Xx

翻來覆去也無法安穩入眠的城之內,終究選擇打開房門,本想走到客房查看對方狀況,卻發現客廳的燈是被點亮的。她掉頭前往客廳,發現大門未知子正坐在餐桌上像是在寫東西的模樣,城之內靜靜地沒有上前打擾,一向像個孩子的大門唯有在面對病患病情時才會流露的認真性情,自己也沒能看過幾次。
她知道對方總會在手術前做好寫滿好幾頁的手術筆記,上頭詳細記載著每一個步驟以及可能會發生的情況。
大門未知子絕對不會失敗的自信來自手術前無盡的資料調閱以及反覆模擬,鮮少人看到她的這一面才會斷定她是盲目自信,卻又仰賴她強大的手術能力。
城之內一直很想知道當初大門面對自己胰臟癌時的手術筆記,那人總是死活不讓自己看。
沒能一次替自己清除所有癌細胞一直是她心中難以撫平的傷痕,就和自己腹部那兩道手術疤痕一樣。
褐色眼眸黯淡下來,零星的記憶雪花又在一次飄下,城之內記得在她們相互渴求的夜晚,外科醫生總是會一次次親吻自己身上的傷疤,充滿愛意和悔意的吻落在腹部,城之內總會一遍遍地撫摸她的頭告訴她:「沒事的。」

對於傷痕,她們有太多能回憶起的。

兩人總會在對方身上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然而真正能消褪的也只有那些吻痕。
每一次的歡愛,無論是城之內博美誘惑亦或大門未知子主動,在褪去衣裳後兩人腹部上的縫合處總是在提醒自己────當初可是差一點就失去對方。
現在的分手,也算失去彼此嗎?

大門聽見細小的悶哼聲而抬頭,發現城之內博美穿著單薄站在走廊邊看著自己。
她毫不猶豫起身,將總是放在沙發上──當初因某人總在沙發上睡著而買的──薄毯子遞到對方面前,示意她披上。
接著才回到座位上,繼續著她未完成的工作。
「好久沒看大門さん這麼認真了。」乖乖披上毯子的城之內跟著大門的步伐坐上餐桌,她才發現,大門未知子並不是在書寫關於手術的事情。
而大門也沒有掩藏的意思,「ひろみ要更加好好照顧自己呀。」大門正在將今天採購的食材寫上保質期限和製作便條,便條是準備貼上冰箱門,上頭寫著冰箱裡有哪些食材。
「學會照顧人,這樣算長大嗎?」大門自嘲地笑了,她望向城之內的眼神沒有平時的自信,有的反而是不知所措及軟弱。
橙黃色的燈光更顯的大門此刻落寞的神情,自我嘲諷的意味更加濃厚。
城之內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也明白大門未知子並不想要自己的答案。相識九年累積的不只有手術間的默契和信賴,更多的是兩人無須多言也能知道對方想表達的話語。
「我們都不是小孩子能為所欲為了。」

如果重拾一段人際關係是如此簡單的話,為甚麼,我們要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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